裴琰愣了片刻,挥手令众人退去,不禁苦笑。
芙蓉帐前,琉璃灯下。
漱云换上了一袭明红色的轻绢纹裳,她凝望着铜镜内的如花容颜、如云鬓发,将一支五彩垂珠步摇缓缓插入髻间。
数日前便盼着他归来,数个夜晚不能入眠,知道他到了锦石口大营,知道他入了宫,知道前面正园大摆宴席,自己却始终只能在这慎园静默地等待。
窗外,弦月已升至中天,仍不见他归来。
侍女轻碧碎步奔了进来,贴耳轻声道:&ldo;宴席散后,相爷去了西园,刚出来,现在一个人在正芳园的荷塘边,坐了有半个时辰了。
&rdo;漱云一愣,转而起身:&ldo;别是喝醉了。
&rdo;她忙命轻碧赶紧备下醒酒汤,快步走到园门口,想了想,又回转屋中,拿上了那件银雪珍珠裘。
这件狐裘,似是他最喜爱的,纵是烧了两个洞,他仍命人好生收着。
她知这是御赐之物,见他如此喜爱,便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,寻来差不多的丝线和狐毛,夜夜织补到深夜,方将这件狐裘补好。
她望着织补后看不出痕迹的狐裘,盈盈一笑,脚步带着几分急切,走向正芳园的荷塘。
今夜无云,星空耀目,绚丽如织。
远处还放起了烟火,火树星辉,将正芳园的荷塘也映得波光粼粼。
漱云远远见到那个坐于石上的身影,心跳陡然加快,脚步却慢了下来。
她控制着自己强烈的心跳,慢慢走近。
他俊挺的身躯似乎散发着阵阵温热,竟让她呼吸有些困难,良久,才能说出话来:&ldo;恭喜相爷。
&rdo;裴琰并不回头,仍旧静默地坐着。
漱云再等一会,轻轻地将狐裘披上他的肩头,声音比那荷塘的波光还要轻柔:&ldo;相爷,冬夜清寒,您又劳累了一日,早些回去歇着吧。
&rdo;说着坐在了他的身侧,左手也悄悄地握上了他温润的手,她仰头痴望着他俊雅的面容,一时不知身在何方。
远处,一团绚丽如菊的烟火照亮了夜空,裴琰也低头看清了笼在肩头的狐裘。
他面色微变,右手猛然用力,漱云猝不及防下&ldo;啊&rdo;地一声迸出泪来。
他愣愣地望着身上狐裘的下摆,右手却毫不放松,漱云吃不住力,面色渐转苍白,终哀声道:&ldo;相爷!
&rdo;裴琰清醒过来,冷哼一声,慢慢松开了手。
漱云急忙站起,也不敢揉手,只是眼中的泪,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。
裴琰低头看了片刻,呼出一口粗气,起身看着漱云,淡淡道:&ldo;很疼吗?&rdo;漱云忙摇了摇头。
裴琰将身上狐裘拢紧,微笑道:&ldo;回去歇着吧,让你久等了。
&rdo;慎园东阁内,芙蓉帐暖。
她沉沦于他醉人的气息中,面颊深染桃红。
她娇喘着闭上双眼,未能看到他望向帐外那狐裘时,面上闪过的一丝伤痛与怅然。
&ldo;府中一切可好?&rdo;春意无边后,他嘴角的笑意仍是那般迷人,让她只能无力依在他的胸前。
&ldo;都好。
&rdo;她柔声道:&ldo;夫人只在舅老爷寿辰,高妃娘娘薨逝,文妃娘娘寿辰时出了府。
不过―――&rdo;&ldo;不过怎样?&rdo;他的手抚过她的背,她的呼吸急促起来,娇笑着扭动几下,道:&ldo;夫人给文妃娘娘贺寿回来,遇到大雨,马车又卡在沟中,幸好遇到姜指挥使大人,才将夫人送了回来。
&rdo;&ldo;哦?&rdo;&ldo;夫人将大管家骂了一顿,大管家将姜大人请到正芳园的暖阁换衣送茶,听说后半夜雨停后,才亲自将姜大人送了回去。
&rdo;裴琰笑容僵在唇边,她却没有察觉,抿嘴笑道:&ldo;倒还有件喜事,要恭喜相爷。
夫人放了话出去,要替相爷在世家小姐中择一门亲事。
这段日子,说媒的踏破了门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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