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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未加思索,说:“五个月,足够了。”
他听钟宴说过,他们此行会到桐山,算算时日,大抵开春就来。
反而是观主他一愣:“五年全都……”
又是一朵烟花在天幕炸开。
他望着那一岸灯火绚烂,张灯结彩,良久,怅然一笑,“倘使别的路走不通,至少还有这条路,算得上物尽其用了。”
后三月里,他取得一壶忘川之水,望着血红玉莹莹透出嫣红的光,他想,到底是彼此遗忘,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的好,还是至死不忘,永远永远地记住彼此的好……?
小船夜行春江,星光璀璨,小船顺流东去。
他想他终究还是舍不得,让她忘记他,忘记她曾经也爱过他的那些年,舍不得他彻底在她心中消失,舍不得从前美好成为泡影。
他舍不得,幸好还有第三条路。
这世上,她大概不知这里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。
她不知道十七年前他在头顶这片险峻高崖上,将她的骨灰洒在江中,目送她成为一段缥缈的、挥之不去的烟霭,没入风中,落入江中,随着江水滚滚,彻底离开他。
她睡得很沉,呼吸均匀,气色很好,他望了一会儿,到了地方,抱她上了岸,探手掬来一捧江水,江水清冽微寒,洗干净了她额头上的血色,光洁一片,恢复如初,像细白的瓷器。
他回到船上,远远似听到了钟宴在呼喊她的声音,他大抵快要找过来,有他照顾,他没什么不放心的。
他随意挑中一壶酒,仰头灌下去,辛辣滋味蔓延开,薄醉之中,他朦胧地想,这一生,生不能同衾,死不能同穴,至少他还能选择,死在这条江里,与她……也算得上是合葬。
即墨浔仰躺在狭窄船舱里,单手枕在脑后,望着头顶悬挂的这盏走马灯孜孜不倦地转动着,明亮的火光中,他渐渐阖上眼睛。
许久不曾这样烂醉过,——也许是毕生最后一次放纵了。
“这样多年,我一直在为我的身份而活。
只有今夜,是为我自己而活,为我自己而死。
你说得对,至少生与死,要掌控在自己的手里。”
他模糊地想着,逐渐沉入了梦中。
那是二十年前的严冬,他在怀泽的齐王府里醒过来。
镜中容颜十分年轻,带着几分稚气和锐气。
他几乎要忘了尚未遇到她之前,他的少年时代是什么样子了。
刚走出两步,侍从说:“殿下,恐怕要下雪了,添件衣裳吧。”
“下雪……”
他蹙着眉,喃喃一句,陡然想起什么,脸色骤变,立马吩咐点兵去宜陵。
谢将军强烈反对说:“殿下没有实证,现在点兵,岂非惹太子和陛下的疑心?如今将近年关,又值严冬,天寒地冻,不宜随意调动兵马,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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