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逾闭眼片刻,想起他母亲,道:“我母亲与蔺大美人一样,若要她待我长大再去求宗师之道,待我长大的每一日对她而言都生不如死。
世间对女子苛刻,对做母亲的女人更苛刻。
她是我母亲,但在是我母亲以前,她先是乐羡鱼。
世人说她任性,我却盼她任性才好。”
蔺如侬轻轻一笑,扬声道:“乐岛主既然晓得我是为我未来的女儿筹谋,就与我击掌为约。”
她举起一只手,正色道:“日后我的女儿要是无亲无故,无依无靠,乐岛主可会护她?”
乐逾与她一击掌:“乐某就是她的依靠。”
蔺如侬眼波转动,又道:“若她被我或岑郎,甚至师怒衣的仇家寻仇,乐岛主能否护她周全?”
一声脆响,这二人又一击掌,乐逾目光锐利,神色却悠然,道:“包她毫发无伤。”
蔺如侬妩媚地步步紧逼,道:“若我的女儿是与我一样的妖女,离经叛道,千夫所指,惹下仇怨孽债无数,到那时乐岛主还会一如既往,护着她么?”
乐逾神情并不郑重,蔺如侬却知他一字千钧,言出必行,道:“护她到底。”
蔺如侬灿然一笑,她身怀有孕,舍身犯险,就是为腹中女儿有求于乐逾,又绝不愿拖欠乐逾。
就如昔日小宗师之会,乐逾放她一马,她就以入楚宫相救回报。
这孩子要托付给乐逾,她就陪他出南楚,入东吴,并辔千里,拜访两位宗师。
击掌之约已成,蔺如侬翻身上马,勒住缰绳,容貌已不如初见时娇美,在这日光下、桃林中却是神采飞扬,衣裙上乌发上落几瓣桃花,人面桃花交映,明艳夺目,娇声道:“这一回作别,乐岛主不死,我也会死,想起来也是后会无期了。
乐岛主,你与我,平生都没有逊于人之处。
皇图霸业,江湖声名,庸俗透顶,对你我而言不值一哂。
想要的只有一个‘情’字,偏偏情路坎坷,岁月艰险,蹉跎至今,你未娶,我未嫁。
可我至今不悔,想来你也不悔。”
她与乐逾相识数年,这一两个月中可说是同经几番生死也不为过。
此时分道扬镳,却无半分留恋。
蔺如侬先要走,听乐逾叫一声“蔺美人”
,那声音低沉醇厚,对她道:“美人此去需珍重。”
她含笑拍马向东吴徐行,乐逾调转马头向北汉,就此分别,渐行渐远。
出得桃花林,乐逾隐约听见她的马蹄声平缓,人又曼声唱起东吴小调,不由抬眉一笑,在她杳杳的歌声中纵马远去。
四月二日,南楚东吴准许西越求和,各索取金帛财物无数。
东吴以金帛赏赐群臣,南楚却在萧尚醴授意下,以此犒赏三军,用西越的求和金备下武器粮草,以待下一次伐越。
五月七日,田弥弥寄给兄长吴帝的书信得到回复,若南楚一年后再伐越,将是独力完成,东吴置之不理即可。
若是伐越不成,东吴不受牵连,若是伐越成功,则东吴不出一兵一卒,就可以得到南楚赠送的西越边境七城。
楚吴盟约中田弥弥出力最大,此时延庆宫内廷都已经由楚吴两国的世家贵女充任女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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